春光一瞬

《享受吧!一個人的旅行 (Eat Pray Love)》作者形容，

「威尼斯似乎是個適合慢慢酒精中毒身亡，失去愛人，或愛人遇難後丟棄凶器的城市。

整座城市正在剝落、衰退.....。威尼斯在11月的粒狀天空下讓人毛骨悚然」。

11月，義大利的雨季、旅遊淡季。

待在威尼斯的那幾天，少了觀光客，倒也多了分清閒。

我是幸運的。

別人說我抵達的前幾天，威尼斯淹大水，水深至膝蓋，遊客須涉水遊覽這座城市。

待的那幾天，天氣晴朗、陽光燦爛，戴墨鏡、站姿英挺的船夫在陽光下閃閃發亮；

但到了夜晚，威尼斯的水氣，卻逼人直打哆嗦。 

夜半，聖馬可廣場幾乎空無一人，那樣的寂靜，伴隨淒涼。

閒晃了整整2天，我決定提早離開。

行李總是分批收，不乾不脆的，前一天收一點，當天離開時再收一些。

一早收行李時，旅館負責人X敲了下房門。

「我要去樓下喝咖啡，要一起來嗎?」

彼此沒什麼交集，突來邀約讓我有點意外。

印象中X隨和、寡言。

這天前，我們的互動大多是 ─

「請問吹風機放哪？」

「在這」(拿出吹風機)

「有什麼地方特別推薦嗎?」

 (遞給我紙條)

但也沒有拒絕的理由，於是跟著下樓。

到了咖啡廳，叫了杯拿鐵，歐洲行的第一杯。

從前畏懼奶味，未嘗試過沒摻糖漿的拿鐵。

人生中的第一杯拿鐵口感滑順、奶泡綿密細緻，沒反胃，

以咖啡聞名的義大利，果然沒讓我失望。

如我接觸的其他大陸留學生，X說話句句到位、少有贅字。

聽他說話，我忍不住拿出紙筆記錄，甚至想錄下來方便之後書寫。

在米蘭、威尼斯到處可見中國人蹤跡，有別於其他城市的遊子形象，

這裡的中國人，像占有一席之地。

我問起中國人在義大利的現況。

X說我的問題讓他想起一個人。

曾有一名學者下榻旅館，但沒說明來意，

相處幾天後，X有點納悶，旅客通常問的都是「哪些地方好玩，推薦哪些餐廳」，

但對方問的卻是，「哪些區域華人最多」諸如此類問題，

深談後對方才解釋來歷，原來他走遍世界各地研究華人移民，威尼斯也在調查範圍。

X說，義大利缺乏勞動力、人口負成長，促成中國人來這裡發展；

浙江人集中在歐洲，福建人則多分布在新加坡、台灣。

19歲的那一年，他離開家鄉，隻身到義大利求學，畢業後接手親戚經營的旅館。

聊起故鄉，讓X打開了話匣子。

旅居義大利4年。他說，以前無法諒解留學生想留下來，現在他能理解，

「中國這麼大，卻容不下想報效祖國的學生」。

「到義大利前，長期被國家『洗腦』，覺得中國特別好。

到這裡後，才知道所謂的民主，原來是這樣。」

他說，從小政府就告訴他們，人民當家做主。

「但求學至今，班長等幹部全由老師內定，從來不是由我們選出。」

他認為，教育是國家發展的根本，在義大利，任何人都能上學；

在大陸，則有階級之分，交朋友亦然。

他觀察，歐洲人，追求精神上的享受；中國人則多著重物質。

很多人來了歐洲忙血拼、買名牌，卻不懂得欣賞景致，

還有朋友看到某個知名橋墩，就輕蔑地說「哼，不就是個破橋嗎?」，

不願去體會、去感受。

望著身邊有人拼命工作，只希望未來能買好的棺材、好的墓地，

他直言「現在都吃不好、穿不好，還去想未來。錢花掉就是自己的，

沒花掉就是人民銀行的。」

現年23歲的X，思想成熟，和我談了很多願景；對於未來想做的事，語氣堅定。

「我要不賭一把，這輩子很難出人頭地。年少時失敗，我還能立馬站起來，

如果將來有小孩，我不能拉家帶口。」

當時靠半工半讀完成學業，他認為，留學生打工是種社會歷練，最重要的，是學會生存。

 「上得了廳堂，辦公室、餐廳都能做，將來脫離了文憑，還能生存。」

他說，以前花家裡的錢念書，覺得理所當然。但過了18歲，有能力了，應對自己的學業、

事業負責，不是靠別人來幫你買單。「沒本事賺錢，那我餓死活該。」

旅館位於火車站正對面大樓，網站這麼寫著。

當時在米蘭被一名溫州大叔糾纏，有點逃命似地提早前往威尼斯，

走出車站，順著指示約走20步就找到了旅館。

但X遇到不少客人硬是要他接應，「有些人就是連嘗試、多走幾步路都不肯。」

我聽到也笑了，火車站和旅館的路程，真的不到3分鐘。

出發前看了本書，作者描述在羅馬遇搶的經歷，對羅馬治安有些擔憂，

熱愛旅遊的X叫我別太擔心，「別搞得像驚弓之鳥，會錯過很多美麗的風景」。

他還分享一段真實故事，

有個大學剛畢業的學生詢問一名企業家，「接下來該繼續念書還是投入職場？」

企業家對他說，

「你現在什麼都不必做，你去世界各地旅遊，親自看看和你所學有何不同。」

學生走了一圈後，回來創了大事業，因為在旅行途中，他發掘了問題，

發現了不同以往所學的事。 

旅行能讓人擴展心胸、開拓眼界，如此俗套，我卻這樣感受著。

「書唸夠了，接下來，路，要開始走了」他說。 

 【同場加映】

對於義大利人，X分析，

─ 義大利女人，生完小孩就「回不去」了，不像小S恢復特快。

   (但不是每個人都像小S啊，本人還沒懷孕就已經回不去啦。)

─ 曬太陽從不脫皮